皇帝目光微凝,静了一会儿,道:“你的意思是,有人布好了局害你,东宫之中一定会再搜出东西?”谢迟没有作答,皇帝兀自点了点头:“朕也这样想过。”“但父皇还是疑了儿臣。”谢迟抬头看向皇帝,“儿臣此番前来只有一句话想问父皇——若儿臣以死自证,父皇信不信儿臣?”皇帝着实一惊:“……你说什么?!”谢迟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:“若儿臣以死自证,父皇信不信儿臣?”“你……”皇帝错愕不已地看着他,“你是太子!”“儿臣是太子,但在儿臣眼里,父亲的信任比皇位重要。”谢迟说着,俯身下拜,“儿臣可以以死自证,只求父皇在儿臣死后彻查此案,抓出幕后主使,还儿臣一个清白!”“谢迟!”皇帝惊怒交集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,觉得他年轻气盛,此时是热血冲脑了。谢迟面不改色地看着他,其实已经心乱如麻。他知道的,现在父皇对他的怀疑,远没到那个份儿上,更没到赐死太子的地步。可他不能任由着事情这样走下去。他按兵不动,就等同于由着对方推着父皇走,那么慢慢的,父皇就会对他怀疑渐深、失望渐深、恨意渐深,然后终有一天会情分耗尽,到时他就只有死路一条。所以他只好先飞来一刀,让父皇在对他起疑的同时,也怀疑他或许是被冤枉的。为了自证清白,他甚至可以去死。——这样的力度,在日后也会让父皇多给他两分信任。在查清卫成业是怎么回事之后,这份信任可以帮助他让父皇相信这是真相,而非他颠倒黑白栽赃卫成业。这一回,他确实在利用皇帝的信重。因为对方拿来跟他对弈的,就是皇帝的信重。皇帝凝睇着他静默了半晌:“朕并非只查你一人。卫成业那边,朕也会查,你不必如此。”谢迟平静道:“儿臣承蒙皇恩才有今日,不愿背负着诅咒君父的罪名活着。”“……你起来。”皇帝揉起了眉心,“朕这两日心力不济,你在这里陪着朕,哪儿也不要去。”谢迟心底一松。很好,皇帝在防着他寻死。宫外,御令卫直奔卫府准备提审御令卫时,看见的便是卫成业被毒死在案前的尸体以及一封遗书。遗书中道若他身死,便是太子杀人灭口云云。宫里,谢迟一壁平静地侍奉皇帝服药,一壁心中千回百转地想,自己该是算对了吧。对手想要栽赃他,一定会让卫成业死在他手里的。那卫成业不妨死得再早一点。端郡王府中,端郡王听到下人来禀,悚然一惊:“你说什么?”他身边的宦官拱手道:“卫大人……死了。”端郡王懵了半晌:“已经死了吗?!”“……是。”那宦官道。端郡王不禁身上发起虚来。是他手下的人下手下早了?他原本的打算,是在御令卫开始查上卫成业、卫成业供出一些太子的罪状后,再下药毒杀他。如此这般,疑点自会被抛到太子身上,皇帝会认为是太子心虚,所以杀了卫成业,断了这条线索。但现在,却成了御令卫赶到卫府时卫成业已死。即便那封遗书也在,但事情却容易变味。——主要是,显得太操之过急了。皇帝才刚差了人出去查,什么也没有查到,没有卫成业的半句供词。太子在此时要他的命,虽然也可以心虚作为解释,却未免显得太急、太傻、太用力过猛。反倒会让人不信。端郡王额上不禁生出汗来。他这一盘棋,最要紧的便是步步推进,一点点地使人信服,哪一颗子落早了都不行。怎么就出了岔子呢?端郡王眉头紧锁:“去,把于治给我叫回来,我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。”“这……现下怕是叫不回来。”那宦官拱手,“御令卫围了卫府啊!”端郡王倏然屏息,又迫着自己尽量平缓地将这口气吁了出来。罢了,静观其变也好,目下到底还是他的胜算大。巫蛊这样的大事,皇帝不可能没分寸地一味信任太子。宫中,谢迟坐在皇帝榻边,和皇帝一并听了御令卫的禀奏。那封遗书呈到面前时,谢迟清冷一笑:“儿臣大约两刻之前,才知父皇会查卫成业。”皇帝点了点头。那个时候,他身边的御令卫已经差出去了,若是谢迟所为,这下药的人怕是能日行千里。他抬眼看向那御令卫:“笔迹查过了?”御令卫拱手:“查过了,是卫大人亲笔。”皇帝沉吟了会儿:“此事不可外传,你们御令卫先把卫成业的府邸守住。”“诺。”那御令卫抱拳,皇帝便摆手让他退了出去。而后又是半晌的沉寂,接着,皇帝问谢迟:“你东宫的人,你查过吗?”“儿臣查过。”谢迟颔首,“上次有人对父皇的药动了手脚,儿臣就彻查过东宫,但没查出什么端倪。而且……儿臣也着实没想到,会闹出巫蛊这样的事来。”皇帝复又点点头:“朕会替你查上一查。”谢迟苦笑:“但只怕和上次那宦官一样,从一开始就受人蒙骗,到了最后也咬死了就是儿臣所为。”——经了上次的事,皇帝在审过宫人后,或许也会同样的怀疑。但审过之后再生疑,和他先出言点出并不一样。人,都是容易先入为主的。“儿臣原也想审,但又迟迟不敢。”谢迟无奈地一喟,“早知会有这样的隐患,当时初入东宫时,纵使身边的人手不够,也不该把那些原本的宫人留下。”当时东宫里的一切,都是皇帝为他安排的。谢迟不动声色地抬眸一划,皇帝果真面色有些不自在。“……倒是朕的不是了。”皇帝怅然叹息,“是朕留了祸事给你。”最终,东宫众人还是都被御令卫押走审了一番。在谢迟和叶蝉跟前侍奉了多年的几个深得信任,处境还好,其余众人几乎都被各样大刑轮番过了一遍。几日之后的结果,果然如谢迟所料,审出的七八个知情的宫人都咬死了是他。用御令卫的话说,“看起来不像假的”。而且他们的供词相互都对的上。若在别的案子上,这些供状就够给他们所供之人定罪了。但皇帝细细地读过一页页案卷后,却问审案的御令卫:“死了的那个是怎么回事?”那御令卫抱拳说:“那人姓孟,叫孟德兴……还没审到他时,他就先咬舌自尽了。臣等当时都没有防备,臣等失职。”不知是不是因为谢迟先前的话,皇帝立时就觉得,此人或许才是唯一一个知道真正的真相的人。可这人死了。从供状中看,其他几个都只觉得他是太子的人。“查此人与宫内宫外的一切往来。”皇帝道。御令卫拱手:“查了。但此人交际甚广,早年还做过往宫中倒卖衣料首饰的营生,许多宫人都认识他,要查清谁与巫蛊之事有牵连,也非易事。”皇帝面色微沉。那御令卫迟疑了良久,终于忍不住道:“陛下……”皇帝抬眼,那御令卫斟酌着说:“臣等认为,也或许那一干宫人说的真是真话,这个孟德兴才是旁人推进来做障眼法的。”他们实在不知皇帝为何会如此相信太子,但在他们看来,七八个对一个,供词又没有出入,自然是那七八个更可信。怎的皇帝就因为其中一个人而推翻了七八人的供词呢?皇帝沉默不语,这些天,不知是否是因为病痛的关系,他自感脑中昏聩,心里一直在瞻前顾后。他想信任谢迟,又觉得好像不该相信他。他的想法总是在变,尤其在午夜梦回之时,他总会顾虑,如果他这样做错了呢?如果他那样做错了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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