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昏沉沉一路,温凝在宫门口下马车时,尚头晕目眩、眼冒金星。她揉着额角留亲卫在宫门处等候,领婢女熟门熟路、一步三晃荡地朝翰林院走去。
温皇后派的活,表面看,是让她去翰林院帮着编纂修书,实际上,就是让她去抄书。若不想那枯燥乏味、望不到头的郡州县志,不搭理那一个个读书读傻了的方脑壳们,大抵算得上轻松。
驾临翰林院第一日,温凝是被长信宫大宫婢领着、劝着、哄着,给推进了目前最缺人手的琼林馆,得到琼林馆最高领导——总纂官纪云岚纪学士和陆宴熊陆中书的亲自接待,面子不可谓不足。然这面子不过撑了一刻钟,长信宫大宫婢一离开,温凝就被打包丢到了一个分校官手里。
分校官核实清楚温凝姓温名凝,正是华原乡君后,脸一下严肃端方起来,直接搬出来厚厚一大摞写满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书简,压到温凝眼前,叫她分门别类誊抄到指定分册上。分校官特意嘱咐温凝记得自己做好誊抄笔录,若日后调整还要来找她。
誊抄笔录是什么?温凝百思不得其解,遣婢女去打听。问过一圈方弄明白,誊抄笔录就是自己的抄书笔记,意味着每誊抄一段,温凝就要记录下这段抄自何处、抄放到何处、以及和什么抄在了一起……俨然自己写一本书……
最恐怖的是,许多时候,誊抄笔录上记录的字比实际誊抄的内容字数还多……
温凝手捧前辈留下的誊抄笔录,掌心发沉,头皮发麻,她表示要换个活儿。
分校官却不理会她,板起冷飕飕的脸,道,只有这个活,不干拉倒。
温凝僵在原地,几经思索,终是坐了下去。
这一抄就是三日,第四日上头,她实在坚持不住了,哭哭啼啼闹到温皇后面前。从来对温凝有求必应的温皇后一反常态,告诉温凝必须坚持到书册全部编纂完成,不然就把她发配去皇陵思过。
皇陵?那可是鸟不拉屎、鸡不下蛋、兔子不长毛的地界,温凝宁死也不去的。
见苦肉计失效,温凝盘算走章和帝和两位皇子表哥的路子。可惜这些人早就从温皇后那里收到警告,无一人敢为温凝出头。毛了爪子的温凝气的砸碎一整套汝窑烧茶具,心不甘情不愿捏起鼻子又回到翰林院苦兮兮抄书。
万幸,温凝发现,那位看似严厉教条的像个小老头的分校官不管自己何时去、何时走,只要日日点卯到过就行。
秉持晚起的鸟儿抄书少的原则,她一日比一日去的晚,一日比一日走的早。
到今日、第十日上头,温凝进宫时太阳已经斜斜西挂,她心说,大概抄上两刻钟,又可以功成身退了。
正想到此处,便觉额头一痛,抬眼后,她那双迷离半掩的凤形秋水瞳因吃惊瞪得跟猫眼一样圆。
两个婢女同样眼珠子狂蹦,主要是在皇宫里,温凝的脸很好用,比在宫外更有辨识度,几乎没人敢正面撞华原乡君。
今日竟有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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