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在北芒歇息……对汉室而言,这可是不祥之地啊。&rdo;目送董卓的军队出发,支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。
策马向北行军的路上,董卓想起了支英说的话。支英似乎是在故意强调&ldo;对汉室而言&rdo;这几个字。&ldo;虽说是不祥之地,却是对汉室而言……不是对我……&rdo;董卓骑在马上想。对汉室而言的不祥,岂不是坐等某人夺取天下吗?此人会是谁呢?&ldo;我也可以吧……&rdo;董卓嘴角一动,说了出来。
天色微明。城内的廷臣听说了天子的去向,纷纷赶出城北的谷门(魏以后改称广莫门),火速前往北芒。为了向中心靠拢,一刻也耽误不得。早一刻找到中心,早一刻才能安心。平日里夜晚城门应该关着,可是这一天城门一直都开着。这是发生在农历八月二十七到二十八的事。
这次出逃,十四岁的皇帝已是心惊胆战,好容易来了几个认识的重臣,恐惧才稍稍减轻了一些。然而,就在此时,董卓带着三千骑兵骤然而至。赶往北芒的路上,董卓分散的部队已经逐渐归队,现在可以说是全军而上。
晨曦微露,四周依然灰蒙蒙的一片。突然出现的三千兵卒,简直如同妖魔鬼怪一般‐‐至少被吓得胆战心惊的皇帝禁不住这样想。
&ldo;啊!啊!啊……&rdo;皇帝吓得怪叫。他脸色苍白,两颊抽动,最后竟呜呜地哭出声来。
&ldo;兄长,冷静一点!&rdo;弟弟陈留王刘协虽然只有九岁,却仿佛教训哥哥一般厉声而言。
然而,皇帝实在没有出息。&ldo;我怕,我害怕……&rdo;他依旧哭个不停。
董卓跳下战马,大摇大摆地走到皇帝的面前。&ldo;臣董卓拜见陛下。臣前来护驾。&rdo;董卓身壮体肥,令人生畏,刚才那几句话像从丹田发出来的声音。皇帝见此情状,更加惊恐起来。
&ldo;我害怕……&rdo;皇帝全身颤抖起来,放声大哭。
&ldo;陛下不必害怕,是将军董公护驾来了。&rdo;重臣们连忙安慰道。然而,他们一个个都想扭身逃跑。安慰也无济于事,两个廷臣一左一右扶住皇上,轻抚皇帝的脑袋和后背。董卓冷眼看着这一幕。
&ldo;董公,圣旨已下,且请退兵。退兵……快。&rdo;一位大臣忍不住说道。皇上的话即是圣旨。既然说自己害怕,那便也可以解释成诏令退兵的意思。
董卓听了,眉头紧锁,眼神愈发凌厉,向前逼了一步。&ldo;诸公在说什么?诸公虽然守在天子身边,却置皇室于不顾,以致国家沦入如此混乱的境地!为拯救汉室于水火,我等不辞辛苦,远路率兵前来救驾。行军劳顿,苦不堪言。粮草不精,马匹不足,车辆匮乏。我等响应勤王号令,竟就这样让兵士退下!圣上不想看看赶来救驾的忠臣吗?难道还想一直对着京城里这些祸主殃国、让皇帝到北芒逃难的朝臣的嘴脸?&rdo;董卓连珠炮般的话语,如喷射的火焰一般。皇帝身旁的廷臣听闻此言,一个个低头掩面,无言以对。
董卓转向皇上,焦躁地说道:&ldo;陛下,还不想见见臣的兵马吗?&rdo;
&ldo;这……什么,什么……那个……&rdo;皇帝的舌头打了结似的,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这时,九岁的陈留王在一旁说道:&ldo;我替陛下说几句。董公人马不退也可。远路而来,确实辛苦,过后必将犒赏三军。且待陛下回宫,内府自然会有赏赐……董公忠义,陛下也会嘉奖一番。&rdo;
陈留王这几句话说得干脆利落,且是肺腑之言。董卓当场拜倒:&ldo;遵旨!&rdo;于是,天子一行人在董卓人马的护送下返回了洛阳城。
&ldo;唔,果不其然啊。支英让我极尽所能斥责群臣,还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。&rdo;董卓在马背上盘算着。的确,群臣根本没有训斥董卓的资格。天子已然落入董卓之手。这一行人,便在此种状态下返回了京城。
五
宵禁。
这是动乱时期经常采取的措施。夜间外出者斩。因为有戒严令,城门附近的警戒极为严格,尤其是西面的广阳门、雍门、上西门,戒备更森严。晚上没办法出城钓鱼的钓鱼张和陈潜说起了这件事。
&ldo;西门吗?&rdo;陈潜有些意外。
现在驻守城门的士兵都是董卓的手下。董卓的根据地在西方,从西面来的人应该是他的亲信才对。他必须防备的应该是反董卓势力最强的东面。
&ldo;拉车张那家伙啊……&rdo;自诩为钓鱼高手的张某换了个话题。
&ldo;怎么?&rdo;
&ldo;他混进金吾卫当了杂役。&rdo;
金吾卫是维护京城治安的部门,其长官称为执金吾。东汉光武帝刘秀还是一介草民的时候,曾经看到过执金吾巡察时英姿飒爽的队列,如此赞叹道:&ldo;出仕宜当执金吾。&rdo;执金吾每月领兵巡察京城三次。后面跟着缇骑(着红色衣服的骑兵)二百人、持戟(拿兵器的徒步士兵)五百二十人。队伍之壮观,据说连道路都映得光彩夺目。光武帝刘秀虽然没有当上执金吾,但成了皇帝。而且,他还娶了绝世美女阴丽华为妻,即温婉贤淑的阴皇后。人们于是传诵:&ldo;仕宦当做执金吾,娶妻当娶阴丽华。&rdo;以此来表达人生的最高理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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