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乾道:&ldo;那人穿着狱卒的衣裳,领着我们进了牢房,转眼就不知去向了。&rdo;那日他们进了大牢,到了曲如风跟前帮他套上衣服,趁守门的狱卒不备将他们击杀,带着曲如风匆匆而逃。谁料刚行几步便被狱卒发现,上前围攻。候在大牢外的兄弟听情况不对,飞快杀死守卫闯了进来,众人联合血战,终将曲如风带离。如今众兄弟已死,只余他独活,怎不让人悲愤。现在想来,其中疑点重重。为何内应现身后突然不见踪影?为何狱卒反应如此迅速?吴乾以手捶地,莫非他们早就想借刀杀人!
殷元昭也想到此处,之前嘉平帝未审,他们不敢放肆毒杀,迂回曲折地设下杀人局,可惜曲如风命大,竟被逃了出去。阴差阳错,他又从中横插一脚……殷元昭面上不露声色,心下却有了盘算。
令史见两人都不再问,忙呈上记录,殷元昭细细看过,才让拿去画押,之后又命人将吴乾带回牢房,等候发落。
待出了刑部大牢,殷元昭负手走在前面,余下几人落在他身后。日阳照在他们身上,拉出长长的影子,给人劫后重生之感。
林正走快两步,刚到殷元昭身边就听他吩咐道:&ldo;吴乾提及的内应一事,你着人去办,刑部绝不容私。还有,给曲如风诊治的医士、药童、仵作你也盯紧了,看是否有线索。即便曲如风杀人有罪,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。&rdo;
林正遵了声&ldo;是&rdo;,两人踱着步前行。不过一会儿,林正问道:&ldo;王爷认为吴乾所言,有几分属实?&rdo;
殷元昭脚下停步,偏过头道:&ldo;你在刑部多年,判案无数,你的看法呢?&rdo;
林正被他看着,顿时一惊。明明眼前之人不过二十五岁,却让人有被压迫之感。他敛住心神,答道:&ldo;下官认为,吴乾也许还隐瞒了对他们不利的事情。不过他提到的锦州官场行贿记录,如果属实,那下官猜想,余党八人之死,也许和锦州有关。&rdo;
殷元昭轻笑:&ldo;本王和林郎中所见略同。不过锦州刺史乃是王相和皇后的同族兄弟,林郎中还要继续吗?&rdo;早在嘉平帝令他处理曲如风案时,他就暗自揣摩上意。王氏、谢氏几代经营,门生故旧遍及天下,势力错综复杂,连根缠枝。嘉平帝是否想要削弱他们的力量,这就值得深究了。
林正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,不由得用余光去看他,见他双眸清明,似笑非笑。思及京中流言,他垂下眼皮,道:&ldo;下官既在刑部任职,自当还原真相。&rdo;
殷元昭看了他一会儿,赞道:&ldo;你有此心,刑部后继有人。&rdo;
林正听得言中之意,对他再躬身一拜。等他直起腰来再看,殷元昭已走远了。令史笑嘻嘻地凑上来问何故,林正整了整衣衫,但笑不语。
却说殷元昭回了府,差人请了何文义到书房。何文义原是他外祖父曲晦的谋士,一生未娶。曲晦过世后,殷元昭便接了他到肃安王府奉养,平日有事也多和他商议。
何文义来的时候,殷元昭正皱着眉写奏章。
等侍女上了热茶退出去,何文义一脸了然:&ldo;王爷叫老朽过来,可是为了曲如风一案?&rdo;
&ldo;事事都瞒不过先生。&rdo;殷元昭停下笔,把吴乾招供之事悉数告知。
何文义听完押了口茶,瞅着问道:&ldo;王爷之后的打算呢?&rdo;
殷元昭道:&ldo;自是奏明陛下,查清真相。若锦州官场真如此胆大妄为,定不轻饶。&rdo;
何文义放下茶盏,叹道:&ldo;王爷目不容尘是好事。可是有句老话,水至清则无鱼。锦州若不干净,牵连的可不仅仅只有锦州一地。吏部、御史台、两相府,哪个能少得了干系。王爷现在孤木难支,老朽实不建议趟这趟浑水。&rdo;
殷元昭沉吟一会儿,道:&ldo;我知先生好意,只是若不彻查,岂非助纣为虐。地方官吏谋财害命,朝廷知而不纠,百姓如何能安。&rdo;
何文义自幼跟在曲诲身边,看着他长大,对他的脾性一清二楚,闻言只能再叹:&ldo;如果放手不管,那王爷也就不是王爷了。&rdo;两人对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何文义又道:&ldo;锦州刺史王宪所作所为,王相必定清楚。王爷不如借助谢氏,想必他们求之不得。&rdo;
殷元昭拧着眉,摇摇头:&ldo;不妥。王、谢两家势均力敌,才是陛下想要的结果。以谢家打压王氏,让谢家声誉高涨,一门独大,绝不合陛下的心意。况且,在此浪高风尖之际,谢家也不会给趟这趟浑水。&rdo;
何文义试探说道:&ldo;王爷是想亲自去查?&rdo;
殷元昭并不否认:&ldo;我查过王宪在吏部的考课,历年考评都是不上不下。监察御史巡视,也无弹劾。若是派了旁人去,只怕无功而返。&rdo;
&ldo;可是王相得了消息,必定会阻拦,&rdo;何文义提醒,&ldo;明日早朝,王爷还需小心。&rdo;
殷元昭不语,又听他出言安慰:&ldo;不过王爷刚获军功,他们不敢大肆动作。依老朽来看,王派人马只会从小处着手,既不让陛下驳斥,又能将王爷拦在上京。&rdo;
殷元昭眯了眯眼,再睁开眼中寒意凛凛:&ldo;何先生,我有意交出兵权。&rdo;
何文义先是大吃一惊,兵权更替无小事。可是细想起来,殷元昭行事从来谨慎,应不是一时之策。他半晌不语,殷元昭也不急,坐定神闲地等着他答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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