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盘这么松,这就是文人啊。”许一盏抻了个懒腰,便想往外走,信口问他,“现在能吃晚饭了吗?好饿真是辛苦我家殿下了,你知道何月明给他的信物是什么吗,哈,是他夫人送他的定情信物。这要是被殿下气得丢了,估计何月明这辈子都得驻守玄玉岛,压根没胆子回家找媳妇哎呀呀,说起来这回骗了殿下,我也不敢再惹他了啊。”
方沅看她许久,直到许一盏走近了风帘处,即将掀帘离开,才开口打断她道:“我想跟你一起去南边。”
许一盏停了动作:“为什么?——你应该知道晁相为什么让你来海州吧?”
“知道。”
“前线刀剑无眼,更何况还水深火热的,我保不住你。”
“我告诉过你,”方沅停了一会儿,“我恨有希望却不争取的,懦弱懒惰的一切。”
许一盏转回头来,望向他。
雪氅红衫的青年形容憔悴,却挂着笑,许一盏才留意到他今日玉冠高束,环佩悬腰,雪氅下的衣裳竟是礼部制的官服。
“我最恨我自己。”
☆、来了
天色渐沉,风声如奏。
方沅等了许久,只等来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,冷风钻进来,他打了个寒颤。许一盏就这么掀开风帘,一言不发地离开了。
玄河之上,风起云涌,穷涛晦浪。
方沅追出营帐,眼见着许一盏与众将士谈笑风生,红衣白甲的一点影愈远愈小,停靠在港口岸边时,与旁人是差不多的渺小羸弱。
好似一个浪头打过来,她便是首当其冲、尸骨无存的那个。
方沅追了几步,走近了些,恰听见许一盏笑语不断,正与人说:“若是怕死,现在打退堂鼓也无不可,大不了把你的船系在我船上,如何?”
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兵,尚未婚娶,却是玄玉岛的难民,因此才主动请缨,想随许一盏一起南下。
许一盏点兵时便格外留意,不点独子、不点青年,参军只为博个功名不舍得命的她也不点,何月明曾对此颇有微词,但他官阶不及许一盏,只能忍辱负重,任太傅使唤。
唯独这个小兵,因操练时十分骁勇,水性又好,才被破例点进这支离死不远的队伍。
“将军总爱玩笑。”那小兵红着脸摇头,“我爹娘都葬在玄玉岛,我想做头个上岛的,去看看他们的坟。”
许一盏笑了几声,搡他一把:“行,我跑慢点,让你一步。”
小兵有些腼腆,脸色更红,但不及说什么,踉跄着跑去队伍里集合了。方沅走将去,听见许一盏独自望着正集合的几十人,极轻极轻地叹说:“可他才不到十七岁,和殿下差不多岁数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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