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筒那头背景音存在感强烈,入夜的街市依旧喧嚣,车水马龙,倒衬得周遇这一边越发安静,静得她能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。医院里,她跟父亲那番对话再度响起——“我去跟谢臻说吧,让他跟谢云聊聊。”“那也行,那孩子也是个大小伙子了,你跟他好好说,别着急上火,兴许没什么事,是我想多了。”关于谢云后腰那块淤青,她本该跟谢臻说说的,可是真到了开口这一瞬,嗓子眼莫名卡了壳。“怎么了?”另一端,谢臻嗓音低沉,裹着些疲惫,打破这份寂静。周遇目光在自家客厅里漫无目的游移着,末了,落到墙上挂着的那张全家福上。年幼的她被大红色衣裤裹成圆滚滚的一团,看着喜庆却有几分傻气,尚且年轻的母亲抱着她,父亲挨着母亲站着,咧着嘴,乐呵呵的。父亲原本就不上相,这张照片里头,更是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。她忽然想起自己屡次进出谢家,却从未见过一家人的合照,甚至……家里连谢臻母亲的遗照都没摆。谢臻母亲,似乎没能在那个家里留下任何痕迹。反倒是谢臻,母亲离世之后,他心里便多了一根刺。自责和无力感不断滋养着那根刺,可惜谢臻那时候太小了,什么都不能为母亲做,于是后来,他的保护欲通通倾注在妹妹身上。每一次发觉自己失职,那根刺便越发茁壮,往更深处扎下去,直至皮肉破开,血流如注,而后结痂,再循环往复。最后,他胸腔里有了一处永远都不会愈合的地方。因为谢云死了。其实这十年来,谢臻一直被困在6月19号这天。这一天里发生过的事,早就在他脑子里反反复复上演过、想象过。或许,更早之前,在他开始怀疑赵峰对谢云有那些龌龊心思的时候,就猜到谢云身上会留下某些痕迹,只是有意避而不提。再者,父亲看到的那块淤青……至少在找到其他佐证之前,并不能代表什么?犹豫再三,临了,周遇默默吞下那番话,换做一句提醒,“赵峰饭局结束可能会很晚了,你别逼得太紧,别让他产生警惕。”其实弦外之音,是担心谢臻跟酒后的赵峰起了冲突,甚至万一情况失控,变得更糟糕。那头,谢臻应了声,没再说什么,撂了电话。隔天一大早,周遇手机里没出现未读短信或是未接电话,一个电话过去,得知谢臻在家,径直上了门。进门的时候,见谢臻连鞋子都穿好了,似乎准备出门。“你昨晚没见到赵峰?”“没有,他的局一直没散。”谢臻耐着性子硬生生熬到了十点钟,谁知赵峰始终没动静,电话不接短信不回,他险些要去饭店门口堵赵峰,到底是周遇的提醒起了作用。这一次循环里,谢云还好好活着,他现在能做的,并不是把赵峰抓个现行,而是试探对方。就像是周遇说的,不能把赵峰逼得太紧,反而会令他生出戒备心。总算熬到一夜过去,谢臻决定直接去一趟赵峰公司,借着辞职要收拾东西,顺理成章去见他。“时间还早,你吃了早饭再去吧。”周遇说着,将饭盒从手提袋里拿出来,搁在桌上。盖子掀开,入目便是六个圆头圆脑的“兔子”和“猪”蹲坐在饭盒里,余留的热气自头顶飘起,给冷清的屋里添了一丝烟火气。“早上蒸得太多了,帮忙分担一点?”周遇把饭盒推到谢臻面前,解释道,“猪”是奶黄包,“兔子”是豆沙包。被眼前的六只“兔子”和“猪”直愣愣盯着,谢臻一时间怔住。从昨晚开始就空荡荡的胃告诉他,该吃点东西了。只是眼前这个画面,又有种说不出的微妙?“你不吃甜的?”周遇看着他,嘴角下意识扬了扬,揶揄道,“可是我记得你说过,甜食对小孩子太幼稚,对成年人刚刚好?”那是在第三次循环里,认出彼此之后。周遇当时情绪一直紧绷着,谢臻却仿佛过年时的长辈一般,将一个五颜六色的糖果拼盘推向她,调侃了这么一句。没想到那一幕,如今被周遇还了回来。谢臻到底还是坐下了,开始为周遇“分担”她吃不完的早饭。二十八岁的灵魂,在十八岁的皮囊里,吃着他七八岁之后就没吃过的,那些甜腻的东西。一口咬下去,“兔子”掉了脑袋,柔软的外皮包裹着甜丝丝的馅儿,味道有些陌生,却比想象中要好得多。谢臻吃早饭的间隙,周遇默默打量着谢家四周,最终脚下一转,走向谢云房间。推开门,一眼便瞧见天蓝色窗帘随风飘动,明晃晃的光探进来,落在书架上,不时又在那些书脊、画本上跳动。周遇径直走过去。连体式书桌挨着墙伫立着,一层是书桌,二层是书架,一块木板将书架均等划分为两块区域。左侧是些美术类书籍,右侧是画本,还有零星画具。桌上原有的那个画架不见踪影,应该是谢云带去夏令营了。书桌、床、床头柜、衣柜……周遇视线一一扫过去。其实谢云这屋子,她之前也进来过,谢臻甚至还翻过一遍,却一无所获。可是,现在不同了。此前从未想过赵峰会是那个凶手,如今换了视角,能看到、感受到的东西也会变得不一样。周遇闭上了眼睛——屋里仿佛多出了一个身影,那是低着头的谢云,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,瘦弱的肩膀耷拉着,她慢慢爬上床,用被子裹紧自己蜷缩的身体。她始终一言不发,可是如果仔细去看,分明能看见她的后背在颤抖。她的脸虽然埋在臂弯,仔细听,却有细微的呜咽声。那个声音在空旷的屋里回荡着,荡起一层层涟漪,最后,不断扭曲胀大,一口吞噬掉那个蜷缩的身影!周遇霍地睁开眼。如果谢云正遭受来自赵峰的侵害,无论她是否全然理解了那些举动的含义,无论她是否极力在亲人面前掩饰……伤害就是伤害。哪怕谢云表现得再正常,可她依旧是痛苦的、困惑的,也是无力的。这些情绪远远超出她的承载范围,于是这间屋子,便成了容纳她、保护她的壳,也成了这一切无声的见证者。这间屋里,谢云一定留下了什么,即便是无意识的。周遇犹豫了一瞬,打开衣柜,开始翻找。衣柜空间不大,一分为二,左侧挂了几件夏天常穿的衣服,长袖衬衫,大多是白色、鹅黄色的,外加两条牛仔裤,右侧一共三格,最上层放着一件叠好的羽绒服,下面两层也是衣服、袜子。床头柜上搁着一面镜子,一小罐擦脸的面霜、几根皮筋、发夹,抽屉里一本娱乐杂志、一串手链、一本还未用的笔记本,笔记本下压着过年收的压岁钱红包……都是这个年纪女孩,寻常用的东西,再普通不过。最终,周遇的注意力落在书架上。她一一抽出那些书、画本,逐个翻开。书里有些地方谢云做了下划线,标记重点,画本周遇曾经翻看过,静物、人像素描,诸如此类,并无特别。她继续看下去,直到最后那个画本,在手里摸着,总觉得……比先前的都要薄一些。周遇干脆将几本放在一起并拢,对比厚度,确认不是错觉。换言之,这一本有好几页被撕掉了。她打开画本,从头开始仔细看。起初依旧是人像,是个女孩,估计是美术课上的模特,接下来,人像换做街边的流浪猫、景色,最后那张是室内画,乍一看,画里的有点像是谢云房间。画画周遇无疑是个外行,看不出什么门道,可是眼前这幅画,她直觉有些古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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