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大舅捻着他米黄色的手串说:
有些事我是不信的,比如神啊鬼啊的,都那么传说,可谁又没见过;可有些事我还是相信的,比如狐狸会说话了,黄鼠狼懂人事了,这个我亲身经历过,我信。要说这些其实也不稀奇,细想家里头就是养条狗养只鸟,天长日久都能听懂人话,有的还能学上一两句,何况它们是那么聪明的动物,原本它们的生活范围离人群也不远,比如黄鼠狼,就愿挨着人类生活——它找吃的方便啊,曾经房前屋后庄稼地里到处都有它们的身影,和人类接触的频繁了,它自然就听得懂人话,那也是正常的,所以我相信它们和咱们是相通的。那么大多数人为什么还要大惊小怪呢,说起来还是他们见得少,不像我们,农村生农村长的,天天呆在野地里大山上河道旁,见的多了,了解了,就不怕了。
那一年夏天,我们都在村子后头的地里干活,那一年庄稼长的才好呢,高粱低头谷穗弯腰,棒子丰盈豆子饱满,连山枣都映红了山坡,乐的我们啊!那一天中午,别人都回家吃饭去了,我没回,至于为啥没回去,我也忘了,我只记得我坐在高粱地里——天热啊,高粱地里阴凉。我坐着坐着就睡着了,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阵刷拉声把我吵醒了,我迷迷糊糊睁眼一看,隔着几垄高粱,有两个人在打架。我是半倚半躺着,他们可能没看见我,再者说,咱们这一带,地形东高西低,我刚好倚在高处,就看到了那一幕:
就见几米开外,有两个少年,看身形也就十来岁,一个穿着白衣裳,身量瘦长,一个穿着一身黄,矮胖一些,两个人上蹿下跳你踹我踢打的好不热闹。我当时就寻思,这架打的有水平啊,不像我们,打起架来乒乒乓乓你吼我叫的,秤砣一样,不是压倒了高粱就是踹倒了玉米,打的狠时,恨不得把地都砸出个坑。这两个人可好,别看岁数小,武艺却高,而且身轻如燕,穿梭自如,没弄折一根庄稼不说,还声若蚊虫,除了碰的高粱窸窸窣窣的响以外,只偶尔听到细碎的叫声,我都看呆了。
那两个少年一会白衣服的占了上风,一会黄衣服的赢了阵脚,我屏住呼吸,一边看一边寻思,这两个人我咋不认识呢?肯定不是咱村的,难道是附近哪个营子的?可也不像。他们穿的和我们不一样,咱这方圆左右的人,没有穿的这么漂亮这么华丽的,他们不像穷人家的孩子。那是外地的?打哪来的呢?咋还在高粱地里打起来了?这么一想,我的心就砰的一下,你别说,看了这么半天,我居然一直没看清两个人的长相,多奇怪,这么想着,我就仔细的瞅起来,嘿,这一瞅不要紧,我是怎么瞅也瞅不清那俩人的脸,我的汗就出来了,吓得我动也不敢动,也不敢出声,我怕他们发现我。那俩人打了得有十分钟,黄衣服的渐渐的败了下来,眼瞅着黄衣服的没有还手之力了,我一想,这可不中,万一他死在我面前,我到哪儿都说不清了,到时候万一再赖上我可怎么办?于是,我也顾不了许多了,大声的咳嗽了两声,你猜怎么着,倏地,那俩人就停了手,惊慌失措的往我这边瞅——说时迟那时快,我还是没有看清那两个少年到底长啥样,就见一条白色的长虫刷的一下游进了高粱地的深处,再一看,地上躺着一只黄鼠狼,那黄鼠狼看着疲惫不堪,但它也没犹豫,挣扎着爬起来,一瘸一拐的也跑了....
啊?真的呀?大舅,你的意思是那两个打架的少年是长虫和黄鼠狼变的?
准是。
它们变成了人形?
可不!
不可能吧?它们怎么会变成人形呢?
怎么不可能?聊斋里不都是这些吗?镜花缘里也写过啊,这些书你不都看过吗?
可是,可是,那些都是书啊。
书里的事儿来源于生活,你不是常常这样说吗?
那,你不会看错了吧。
那还有错?我看了十来分钟呢。
它们莫非真的成仙了?我迟疑的看着我大舅。
我大舅拍着胸脯子,不容置疑的说:就是的,你咋不相信呢,我啥时候对你扒过瞎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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