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来见主子神色专注,似乎已经愣怔了半晌。任凭镇南王翘放勋坐在周济堂下,喋喋不休说着近来太子朝堂之上的一番举措,以及国师大人对于“南迁”一事似乎并未勉力促成。
镇南王言辞之中对于国师的敬畏与责备拿捏得很是到位。
“国师大人,莫不是……对于你我之间的协定,又有了新的抉择?太子近来种种举措,赢得诸多朝臣赞赏。想必也是大人从中斡旋。本王不介意国师大人择木而栖。只是,望大人恳切告知。如此两端观望的作派,可不是什么高格调。”
周济端着茶盏,用杯盖荡涤去茶叶,动作行云流水。
呵,她爱折腾,我就陪她折腾。
闻镇南王所言,抬眼,茶气氤氲之中,看不出他脸色。
“诸多朝臣赞赏?你需要这个?”周济挑眉,“南迁的事情暂时先不要想了。如今,京师腹地的五万驻军在你手上,王爷该琢磨的是——这仗该怎么打?攘外、安内,缺一不可,关键是如何掂量调停?既要明面上赢得漂亮,内里还要将几股兵力牢牢攥在手中。这份心思,才是王爷如今需要惦记的。而不是什么……朝臣赞赏。朝臣自会在你脚底如草偃伏,他们拜的,不过是染血刀兵而已。成王败寇,你一向浸淫其中,还需我再提醒吗?”
镇南王不语,细细咀嚼着周济的话,甚觉有理,连连点头。
周济瞥了一眼镇南王,将茶盏搁下。
徐来知晓这是主子意欲逐客的暗示。便以“主子身子困乏”为由,将镇南王打发了去。
徐来深知这位冷情的主子喜怒不形于色。能教人洞悉的悲欢,皆是刻意演给他人看的戏码。
相反,倘若内心的真实情感,则会不着边际的藏匿。
这是成大业之路上必经的修炼,说不上好与不好。只是,这个他自小便伺候照料的孩子——苦了他了。
果不其然,刚刚镇南王提及“太子”的时候,除徐来以外,他人只看到了主子在不动声色饮茶。
那么,主子对那位“太子”……
徐来不禁皱了眉头,这般光景下,若主子有了软肋……
他适时提点:“主子,北冽那边……似乎有些微词,说是南凐的反抗,按理不该如此激烈。”
周济一晃神,又恢复一派清明:“按理……”
的确,她打破了所有人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,今后的局势,可不能用“按理如何”来分析了。
“她的确有些棘手……”周济转动着右手拇指的扳指。
“一炷香。”徐来肃然道。
一炷香的意思是,一炷香的时间内,连杀人、毁尸带消灭一切证据全套做完。
周济手指依次叩在桌案上,发出有规律的叩击声,似笑非笑看着这位自觉武艺超凡的手下:“你最近速度慢了。”
徐来疑惑,主子对于自己的请求,不置可否,这……并不太像主子一贯“宁可错杀,不可错放”的作派。
“主子,”徐来认真道,“既然棘手为何留她?主子近日的一翻作为,可是有违我们当初千里迢迢远赴南凐来的初衷!”
徐来不解,但他从主子隐忍克制的脸色之中隐隐约约觉察出些什么。主子一向以大业为先,为了个女人而止步?不可能!
“南凐如今尚有余力自卫还击,那就,让她同北冽一战又如何?”周济见徐来依旧一脸懵懂,扶额进一步解释道,“鹬蚌相争,你说是谁获利最多?”
徐来偏头,迷茫思考。片刻,泛出恍然大悟的神色:“主子是想将计就计,让北冽和南凐彼此恶战,消耗掉各自兵力!主子高见!主子英明!”
“让北冽多从人质皇帝身上做文章。”周济道。
镇南王和北冽并非友,太子也并非敌。
既然她没死成,那就不要白白活着。或许……他同她之间并非死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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