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院,颜执昏天黑地不省人事地睡了几日,总算是缓了过来。
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。虽然退了烧,人还是病恹恹得躺在榻上,浑身提不起劲。
听夏进屋见她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出神,想让她开心起来却实在是嘴笨,不知道说些什么,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。
想她素来和金锁儿交好,那姑娘又是个讨喜的,便灵机一动道:“要不我叫锁儿姑娘来陪陪你吧,你昏睡的这几天,她也时常来探望,见你退烧了也能安心些,你们俩说说话,心情也能好一些。”
一听到金锁儿这三个字,她的心便一整闷痛,一种无端的恐惧感和无力感瞬间包裹着她,让她几近窒息。
几日前的绝望和血泪还历历在目,她下意识开口想拒绝,却还是临时改了口,让听夏去寻她。
午后,颜执门口有人影晃动,唤那人进来,正是金锁儿。
她本有些踌躇,在门口望而却步,不敢上前,她自知理亏,也没想着两人的关系还能和好如初,本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,却没想到颜执会主动让人来寻她。
她苍白着一张脸,冷冷地看着她,面无表情,尽管满是病容,少了几分颜色,却增添了几分病西施的易碎感。
金锁儿心下不由得感叹上天的不公,既生瑜,何生亮,她本不想与颜执为敌,偏老天造化弄人,让她们一同进了白府。
“你坐吧,我有话问你。”颜执指了指她榻前的木凳,示意她坐下,她并不打算兴师问罪,也不指望她能痛苦认错,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,从她诱骗她上船的那一刻起。
“我只有一个问题,大爷像你许诺了什么,能让你为他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?让你能这么轻易地,把我卖了?”
金锁儿一时之间楞在原地,手里紧紧捏着帕子,低着头,像个做错事认罚的小孩。
回想起来,大爷并没有向她许诺任何,无论是银钱还是地位。
他只是靠着太师椅,自上而下地细细打量她一番,像是挑选物品般,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,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,毛骨悚然,却听大爷轻笑开口:“却有几分姿色,也难怪自诩能爬上我的床?”
她吓得连忙跪地俯倒,却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言。
“可惜爷生平最厌恶的就是你们这种女人,自以为有几分颜色,洞察人心人性,却实则愚昧无能,意图通过攀高枝让自己余生荣华富贵,一生无忧。”
金锁儿听得心中绝望之际,他却忽然话头一转:“爷虽然不吃你们这一套,但看在你和颜执有几分情谊的份上,倒是能给你指条明路。”
“这府上主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,那个院子虽然人都是非多,可你这么聪明,想要立足,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可这些话,她如何能和颜执言明,她也有自己的骄傲,她年轻漂亮,想用这些挣一份前程,有何不可,既没有伤天害理,也没有违法乱纪,可她知道,颜执定然是不屑的,不认同的,她不会对她嗤之以鼻,面露鄙夷之色,可她怜悯的眼神,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。
所以她撒了谎:“大爷许诺我,若是姐姐成了大爷房里人,便和老太太禀明,一起给我们俩开脸,大爷还说,我们俩素有情谊,定然能和睦相处,后宅安定。”
颜执嗤笑一声:“那真是可惜了,让你美梦破碎了。”
说罢,颜执背过身,示意她离开。
金锁儿看着她的背影,忍不住刺道:“姐姐又何必非要出府自立更生自讨苦处,这年头兵荒马乱的,外头全是拐子难民,姐姐生的好看,若是被卖到了烟花柳巷的腌臜地方,那才是生不如死,还不如留在府中和我相伴。”
颜执将被子蒙过头顶,试图阻挡她的声音。
“姐姐若是那日回心转意了,尽管来寻我,也算是成全了我不是?”金锁儿见她不再言语动作,总算自讨没趣,退了出去。
颜执扯下被子,心中满是悲凉。原本她还抱着一丝希望,或许是她有什么苦衷未曾言明,或者是什么把柄被大爷拿捏,却不想总归是她自作多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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