丝竹管乐之声自远方而来,华美奢靡之音不绝于缕。
但阴嫚一向平静如水的内心却多了几分烦躁,她将书本丢在书案上,捂着耳朵不让音乐入耳。她并非厌恶宴会之辈,可再优美的乐曲听多了,也会令人厌倦。
然而刘邦却像是怎么也听不够,时常叫来怜人奏乐吟唱。尤其是将领们陆续到来后,这靡靡之乐更是没有停歇的时候。
她推了所有宴请躲在住处,可管弦之音总是不请自来,扰人心绪。不过,她现在算是明白汉臣眼中的忧愁从何而来了。君王图乐不思进取实乃人臣所恶。
阴嫚摇了摇头,算了,这事不归我管,我才不替他们操心了。我还是找个清净地方缓一缓,再在宫里待着,我怕是要旧疾复发了。于是她叫上了刘氏姐弟,一起外出跑马去了。
彭城近几日总是雾气缭绕。亭台楼阁,民间小宿,都在迷雾中若隐若现,置身于此,竟有一种进入迷雾鬼城的感觉。而城郊更是诡异,远处涛声滚滚,近有芦苇拨雾。浅紫色的小花并蒂而开,带着香味的露珠打湿了阴嫚的衣摆。
她一人站在水边,享受着独属于她的时刻。在这里她可以放空大脑,让灵魂挣脱肉体的羁绊,化作一尾鱼,畅游在江河之中。
长风拂过,深紫色的袖子化作一只振翅而飞的蝶,飞向了广阔的天地。
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,阴嫚回头看去,一匹红鬃烈马从眼前疾驰而过。见马上人身着甲胄,腰坠宝剑,她猜想对方应当是刘邦手下的将领。
阴嫚对刘邦手底下的人没有多大兴趣,正欲收回目光,却不想那人勒马驻足,停在了城门前,回首望向了她。
虽然相距甚远,但阴嫚依旧能感受到那人势若骄阳。纵使那人什么都没做,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睛。
阴嫚撇撇嘴,吐槽,刘邦还真是个颜狗,无论是老婆孩子还是亲信大臣,无一例外的都有一副好相貌。
一辆马车缓缓驶过,挡在了阴嫚面前。恰逢此时下起了雨,阴嫚将那人抛到脑后,叫来了自己的马,带着刘盈和刘婠去避雨了。
暴雨阴晴不定,所到之处必是狼藉一片。即使是王宫也避免不了残花遍地,柳枝不起的景象。
宫室内虽灯火通明,却不见言笑晏晏,众人皆是噤若寒蝉,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刘邦和韩信。
韩信挺直腰板,直视刘邦的眼睛,再次朗声道:“臣恭请大王约束群臣,整肃军队,以待项王。”
韩信当然能感受到刘邦的不悦,也知道不应该扫刘邦的兴。可是事实就是事实,它不会因为任何人或事而发生改变。如今深入楚国腹地的汉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,整日醉生梦死,军纪涣散,兵卒毫无战力,试问这样的队伍怎么可能抵得过反攻的项羽呢?
此话一出,室内更是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了。
“大将军大抵是喝醉了,大王切莫将酒话当真。”一个儒雅的男人出来打圆场。在那人的三言两语下,宴会又一次热闹了起来。所有人好似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。
韩信看向把酒言欢的汉王,知道再劝无用,只得将满腔幽怨化作食欲,将食案上的酒食一扫而空。临近入睡,他还愤愤不平地想,不听吾之言,汝当悔尔!
雨势渐小,一团暖色从小窗泄出,留在浅浅的积水中。这时,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:“此人倒是颇有胆气。”
“公主也认为言之有理?”吕雉看向坐在对面的阴嫚。
阴嫚刚从外面回来,身上带着一股潮气。此时她正一边喝姜汤,一边听吕雉讲述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。在捕捉到一个关键字后,她抬起头看向吕雉:“也?”
吕雉:“不瞒公主说,兄长也对我说大将军言之有理。”
阴嫚:“我明白了。夫人是担心一语成谶。”
“是。”吕雉十分坦诚,“汉室基业毁于一旦,我辛苦筹谋岂不是一场空?”
吕雉的话让阴嫚陷入了沉思。虽说她知道楚汉之争是刘邦胜了,但她对其中曲折知之甚少。只是依稀记得刘太公和吕雉曾被项羽抓去做人质。
她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在她初遇吕雉时解决了,但现在看来隐患好像还在。
她和老天一向不对付,往往她认为平安无事的时候,其实老天早就挖了个坑,就等着她往里面跳了。出于警惕,阴嫚决定应该早做打算,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。不过该如何准备呢?
室内陷入一片安静,忽然传来清脆的童声。
“好辣!”
阴嫚看向对面的屋子,只见刘盈捂着嘴,眼泪汪汪的,显然是被姜汤辣到的样子。
“与药相比姜汤的味道已经好多了,”刘婠斜眼看向刘盈,将姜汤推到刘盈面前,“都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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