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被拘禁多日,随行护卫俱都受制于驻守行宫的羽林军,韩雍颓然无计,只求早日被押回京师,面君领罪,是生是死有个着落。
外头天色渐渐亮了,又是一夜过去,又得一日偷生。
韩雍抚着花白长须,悲中长叹。
房外脚步声近,房门打开,来的却是两名宫女,恭然请他前往觐见皇后。
韩雍大喜。
连日来第一次得悉皇后遇刺后的消息,看来千幸万幸,皇后性命无恙。
跟随宫女一路蜿蜒而行,却不是去往内殿,渐渐沿深长甬道愈行愈至幽暗处,壁上宫灯也渐昏暗,异样的潮气与暗处滋生的霉味,韩雍惶然想,这怎会是去皇后寝殿的路,倒像是去往行宫地下的暗室。
身为两朝老臣,韩雍不敢声言,强自镇定而行。
守卫森严的暗室前,两名宫女挑着垂苏宫灯,停步门前,宫灯的光亮照见门后暗室里,那个悬在铁索上,血迹斑斓的人。
扑入鼻端的血腥气,令韩雍心头剧跳。
比之更令他骇然的是,地上伏跪着一个人,竟是随他出使南秦的副使钱玄。
在此间一眼望见钱玄,韩雍心中怒恨交集,无数话涌至喉头,却顾不得立时责问,他的目光越过跪地的钱玄,投向宫灯光芒照不到的阴影处,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……韩雍不敢相信,一步步走近,乃至看清了那人的面貌,双腿立时支撑不住地屈了下去。
地牢石砖的森冷触抵了前额,寒彻心魂,韩雍以额触地,砰砰连声,“罪臣韩雍见驾,臣有负圣恩,万死难辞罪疚!”
“你是该死。”
皇帝毫无起伏的声音里,辨不出喜怒。
“你是博学之士,在朝多年,未曾卷入党争,一心治农修历,正因如此,朕才让你出使南秦,悉心勘查农事。你却自作聪明!”
这四个字,韩雍听来,字字戮心。
更令他惊疑不安的是,为什么皇上先行召见了钱玄,钱玄对皇上又说了什么。
这个钱玄,是诚王门生,更在早年皇上还在晋王之位时,就随皇上出使过南秦。
实则,韩雍心中一直明白,自己专事司农,于邦交往来,实在是外行,更不知晓南朝错综复杂的政事和人情之奥秘。副使钱玄,才是真正通晓南北,也远比自己更有玲珑心思。故而,钱玄的主意,韩雍自是采信的。
伏跪在地的钱玄,一语不发,身形僵硬。
“你为何煞费苦心找了这琴师来献予皇后?”皇帝语声悠缓,却冷如坚冰。
“回禀皇上,当日臣与钱玄商议,置备什么贡礼来觐见皇后……钱玄称,皇后雅好音律,远居北地或许思念南音,恰好他府中有一个南人琴师,技艺冠绝,擅奏南音……他唤来此人,臣听了此人所奏的曲,便答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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