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接上一章)玉花心焦孩子,家里那赌鬼肯定又出去赌了。她使劲拉着老牛想让它走快点。老牛真是老了,走路慢腾腾的,右边的屁股上还有一大片结痂的硬皮,肯定是年深日久被前主人打成那样的。
玉花是春上才买回这头牛的,她想养头母牛除了种地有个帮手,还能每年下个小牛卖了补贴一下家用。可是牛真贵啊,玉花攥着一千五百块钱,牲口集市上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,好赖一头成年母牛都得两三千块钱。后来这个老母牛的卖主拉住她说:“我知道你是想买牛的,买了我这牛吧,便宜点给你。”
“你这老牛恐怕连地都耕不动了吧,我要它有啥用呢!”卖牛人说:“我本来想卖一千五的,现在一千二卖给你,老牛怀崽了,进冬就能下,你不但买了便宜牛,还赚了头小牛呢!”
玉花半信半疑:“它果真怀崽了?”“那我还能骗你,再说这价钱就是没崽你也不赔了,老牛皮值钱,卖到杀房最少也得一千块的。”玉花想了想也是,就把牛买了,男人不顶事,啥也得她精打细算,省三百块钱又能干不少事呢!
看着老牛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,玉花的嘴里像吃了蜜一样,可甜了。想着如果生一头小母牛,她就又有了盼头了。可是这老东西,却这么不争气,千盼万盼的它竟然生了个小公牛。不过看这长势,四五个月就能卖上七八百块钱了,也算不错。
到家后,她把牛往大门外的梧桐树上一拴就赶快进屋给孩子做饭。水刚烧热,孩子就背着书包进了门:“娘,饭做好没,饿死了。”玉花叨叨着嗔怪孩子:“马上就好,整天说个饿死了,上辈子肯定是饿死鬼转的。”孩子呵呵一笑,放下书包,就出去逗小牛玩去了。
小孩都喜欢有人玩,小牛也是,见小主人回来,早高兴得哞哞叫了。过了一会儿孩子赶着小牛进了院子,说:“娘,刚才见爹带着个人神神秘秘地来,让我把小牛赶进院,把老牛牵走了。”
玉花“啊”的一声跑出来,喊着说:“快去追,你爹不是把牛拉去顶他的赌帐了吧!”
正说着,孩儿他爹从大门外进来,呵呵笑着说:“你咋不想我一点好呢?我还没坏到那种地步吧!”说着把一沓钱塞到玉花手里。
玉花问:“你把老牛卖了?”玉花数了数钱,三千块呢,“卖了这么多?”
“嗯呢。”孩儿他爹俏皮起来,学着东北人的口音,夸张地说。
“现在牛价都涨这么高了?一个老牛喂了大半年,啥本钱也没花,就净挣了一千八百多块?”玉花也高兴得欣喜若狂。
“傻娘们儿,光想好事吧,就你那破老牛能值那么多钱?要不说还是你丈夫我能耐吧,不是我打死也卖不了那么多钱。”
玉花也好奇了,按说真是不该能卖这么多的,想不到这赌鬼还真是有点用处,就追问到:“快说,到底咋能卖这么多钱的?”
孩儿爹还想卖卖关子,故意不说牛的事,反而嚷着:“饭呢,我的饭呢?我给你挣来这么多钱,还不赶快好好伺候着。”
玉花一笑:“鬼东西,少不了你的。”说着就盛好饭给孩儿他爹端上来。
孩儿爹哧溜哧溜把两大碗面条吞下肚才满意地摸着肚子说:“刚才村里来了个外地人,说是母亲病危,医生说非得上好的牛黄才能治好,那人挨村看牛,我看他不像很内行的样子,就骗他说,牛越老就越肯定有牛黄,他觉得在理,频频点头,我看他被我忽悠住了,又说知道谁家的牛最老,不要声张,我可以偷偷地卖给他。”那人还怕主人知道自己的牛肚子里有牛黄,跟他漫天要价,赶快千恩万谢地给了我三千块钱把牛牵走了,哈哈!”
玉花听了丈夫的“丰功伟绩”也觉得应该非常庆幸自家的好运。看着手里厚厚的钞票正高兴得飘飘然时,儿子从外面呼哧呼哧的跑回来,说:“娘,你快去看看吧,咱家的小牛到山上乱跑,怎么也叫不回来。”玉花一惊,忘了小牛了,可能找它娘呢!玉花撒腿就往山上跑。
小牛从这个山上跑到那个山上,又从那个山上跑到这个山上,把以前常和它娘待的地方跑个遍,还哞哞地不断叫着。玉花也一直跟着在后面跑,累得她上气不接下气,后来见小牛又没命的往回跑。玉花跟着跑回来,赶快把大门关上,背靠着门喘气。小牛大概是看娘没有在家,又想往外冲了,看到主人立在门前,还很不高兴,愤愤的与主人对峙着。
玉花心想,这小东西还真有劲,肯定是又饿了,想找娘呢!孩儿他爹,赶快把咱早上剩的半锅米汤给小牛端过来喂喂。孩儿爹应承一声,就去端,心想,卖了那么多钱,别说米汤,就是奶粉也让你喝得起。
可米汤放到小牛跟前,小牛连看也不看,还是哞哞叫着要往外冲。两个人没办法,只好用绳子把小牛拴了起来。三天了,小牛不吃不喝就是不停地叫,孩儿爹说要买奶粉,哪舍得啊,自己这辈子都没尝过奶粉是啥滋味呢!他说玉花,别理它,米汤都不喝,还是饿得轻!
这天晚上声音已经嘶哑的小牛还在哞哞地叫着,每一声哞叫如泣如诉。玉花一夜都没睡,小牛的叫声如同对她一次次良心的谴责,人家买牛是为了孝顺,我们卖牛却是做了多大的孽啊,这么想着,感到那厚厚的一踏钱都觉得恶心了。
大冬天的清晨,寒风凛冽,玉花不放心小牛,大早起就起来看。小牛已经站不起来了,躺在地上奄奄一息,但还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哞叫着。
玉花觉得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,那一声声叫声分明是儿子在叫她娘呢!玉花抱着牛头大哭起来:“我的儿啊,你可不要走啊!你连青草都没尝过啥滋味呢!”小牛此时特别乖顺,用力睁大眼睛看看主人,又慢慢闭上,两大滴眼泪自眼中滑落下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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