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上新月、灿烂星斗,若不是这外头的枪声不断,这该是一个甚美的夜晚。月光照到了张书言的脸上,这是第一次,静云如此近地端详着他,即便此时只能看到一张模糊的轮廓。
月色朦胧间,隐隐透着一阵阵贝林的膏香。难怪他的发须总是一丝不苟的,原来也是用洋人的发膏的。静云心下想着,却被自个的想法给吓了一跳,张书言这种里子里坏了的军阀二代,又有什么值得她可好奇的呢?这倒是她的不是了。
思绪间,书言早已伸手掠过静云腰肢。静云吓得别过脸去,直闭上了眼,也不敢看他。随着一声细微的“窸窣”声响起,原来是他不过是从沙发垫下摸出了一把手电筒来。
只见他轻轻一捻,这手电就发出了光束来。只是可惜,这是一只半成的手电筒,因而照明并不大稳定,时明时暗,只能凑合用着。
待得光线照到静云身旁,彼时却见她正一只手伸到肋下,去扣那的钮子。方才大厅一阵慌乱,这礼裙的纽子也不知道何时迸开了几颗。只是月光晦暗,她使劲扣了好一会,也并没有扣上。
这裙面是厚实的缎面覆盖着,即便扣子开了,实则里头什么也瞧不见。书言面上看着并无波澜,却隐隐觉着有些莫名悬悬的,总觉得关情。此时若是能把天边的月牙掐下来,别在她的云鬓边上,可真的当得上一句“美人如花隔云端”了。
静云定了定神,只得崴身坐着,发髻蓬蓬地斜掠下来,似一尊不动的仙人雕像。她的眼睫毛浓密卷长,那睫毛的影子翩然,就像一只蝴蝶停在颊上,时而摇曳着双翅。
方才走得匆忙,她还把一只绸鞋踢掉了,也浑然不觉。此时,没有鞋的脚只得踩在另一只的脚背上,显得略略有些尴尬。
察觉到张书言的目光停留在自个的脚背上,静云只愈加觉着有些窘迫起来,便直直的起了身想要走。无奈一时站立不牢,竟又跌坐了下去。
书言摇头,也不管她乐不乐意,就将她无鞋罩着的那只脚抬起,小心翼翼地搁置在自个身上。细细瞧着,她的脚踝上有些许痱子粉的痕迹,还夹杂着血丝。原来里间赫然还有一片玻璃渣滓倒插在那里。
书言禁不住皱起了眉头,伸手从一旁桌上拿起一瓶伏特加,整瓶倾倒而出。又从身上摸出一把瑞士军刀,依样用酒淋过以后,方才熟练地将玻璃渣滓剔除出来。而后撕下白衬衫的边角,替她仔细包扎起来。
他觑着静云,面色发白,额上渗出些许汗珠,显然很是疼痛,却仍旧一声不吭:“若是觉得痛,叫出声来便是了,何必强忍着。方才我只做了初步的伤口处理,等外头枪战平息了,你还是得找个医生好生瞧瞧才好。”
静云也不看他,只低声回了一句:“谢谢。”
公馆外头,荷枪实弹的士兵将张公馆层层围住。大厅内,灯火终于重新亮起,现场一片狼藉。
知画惊魂未定地站在张世宗身旁,整张脸看着花容失色,显然吓得不轻。但民伟不住地安慰着她,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。琬瑜更是在枪战前就被吓得晕死了过去,裴克文只得将她背回房中,如今由下人照看着。
张世宗啐了一口,指着地上五花大绑的几人,厉声呵斥道:“混帐东西!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,敢在我张世宗的头上动土!都活得不耐烦了!统统给老子毙了!一个都不要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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