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的人脉很广,从外婆进了医院到现在,余周周一直没有见到她,想必是在忙忙碌碌地寻找熟识的主任医师。余周周和余婷婷并肩而立,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愿意坐在医院走廊里面的天蓝色塑料椅子上。那排椅子较远的一端坐着两个女人,从打扮上看应该是从农村到城里来看病的,眼神里面都是淡淡的戒备。&ldo;看得起病吗?&rdo;余婷婷忽然间开口,余周周愣了一下,这句话里面并没有一丝瞧不起别人的意思,可是她不明白余婷婷是什么意思。&ldo;我四年级的时候在儿童医院看病花了好多钱,你还记得吗?那么点小病就那么多钱,你说,他们看得起病吗?从农村赶到城里来,肯定是大病,住院费就交不起吧?&rdo;余周周摇摇头,&ldo;我也不知道。&rdo;&ldo;如果你病了,病得很严重,救的话就倾家荡产,但是其实也救不活了,只是延长几个月的寿命而已,你会让你妈妈救你吗?&rdo;余周周不由得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余婷婷。其实她们许久不见了,虽然是关系很近的亲戚,曾经又在同一个小学,可是除了一同看看动画片和《还珠格格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更多的共同话题。余周周搬走的大半年里面,每周六白天去外婆家看看老人,可是很少遇到余婷婷,她总是在补课,8中虽然没有师大附中名气大,但也是非常好的重点校。上次遇到,好像都是过年时候的事情了吧?闹哄哄的大年夜,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,听到《卖拐》里面赵本山对范伟说&ldo;你那是没遇到我,你早遇到我早就瘸了&rdo;的时候彼此相视一笑。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半年的小表姐,个头仍然和自己比肩,但是身上有种气质正在挣脱皮囊的束缚,说不清楚那是什么,但她感觉得到。余周周想不起来很小时候搬到外婆家里的时候余婷婷是什么样子‐‐比如,她是梳着两个小辫子,还是马尾辫,或者,是短发?但不管怎么样,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总觉得在余婷婷面前非常黯淡无光,也很讨厌她的炫耀和聒噪。是的,那时候的余婷婷,不像能说出刚才那些话的小姑娘。余周周深深吸了一口医院里面的消毒水味道,盯着路过的那个身强体壮一手拎了七八只输液吊瓶的护士,突然笑了笑。时间在她们身上变了什么魔法?余周周很想找一面镜子,问问它,那我呢,我有没有变?&ldo;我还记得呢,&rdo;余周周笑了,&ldo;四年级的时候,你总说你喘不过来气,心慌,哦,我还是从你的病里面知道&lso;心律不齐&rso;和&lso;早搏&rso;这两个医学术语呢。&rdo;她们一起笑了起来,余婷婷向后一步,后脑勺靠在了灰白色的墙壁上。&ldo;那个年级好多人都得过心肌炎呢,其实不是什么大病,但是儿童医院值夜班的专家门诊是轮休,我每次来检查得出的结论都不一样,一开始说我胃炎,打了三天吊针之后,又说是心肌炎,确定是心肌炎之后,每个大夫给出的治疗方法都不一样,我记得当时有个xx霉素的东西,每次挂上那个的吊瓶,我就会觉得手臂又酸又麻,哭着喊着不来医院……&rdo;&ldo;哦,对的,后来你还带了一天心脏监听器,胶布贴得前胸后背到处都是,最后心电图数据传出来之后,大夫说你半夜两点心脏早搏得厉害,病情很严重,你却跟大夫说……&rdo;余周周停顿了一下,笑起来。&ldo;你说,是因为你做恶梦了,有狗熊在追你……&rdo;听到余周周提起这些,余婷婷已经控制不住地笑弯了腰,余周周猛然发觉这个小表姐笑起来的时候和自己一样,眉眼弯弯,好像看不清前路一般。自己印象中的余婷婷,好像从来都只有两种表情,小时候的趾高气昂,以及长大后那些捆绑在《花季雨季》背后忧郁的蹙眉和惆怅。这样子,才是她的小姐妹啊。&ldo;其实我那时候特别羡慕你,我也想生一场病,这样就不用上学了,&rdo;余周周摸摸鼻子,不好意思地笑了,末了才反应过来,连忙补上一句,&ldo;我可不是说你泡病号啊!&rdo;&ldo;不过,&ldo;余婷婷敛了笑意,&ldo;有些事情,你没有生过一场大病,就不会懂得。&rdo;余周周张了张嘴,还是静默着等待余婷婷开口。&ldo;我那段时间休学好长时间,一开始,同学还总会打电话来问,那时候有几个关系特别好的女生,还有班级干部,还一起来咱们家,代表全班同学看望我。哦,那时候你上学了,你不在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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