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等他讲话说完,楚灵均便高声斥了一句,声色清冷,无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。那?日天色昏昏,西风簌簌,是他自己说的……成王败寇。那?么,他是生是死,便该由她?说了算。在她?未曾下?决断前,谁也不能夺了他的性命。他必须好好活着。诏狱里的罪人被皇帝带回了宫,住回了从前所居的宫殿,只是始终昏昏沉沉,少有清醒的时间。在皇帝不容违逆的命令下?,几乎阖宫的太医都聚到了含光殿,在主?殿的寝殿中?乌泱泱地急作?一团。太医们一面哀叹病人这年纪轻轻就熬坏了的身体,一面哀叹自己前途渺茫的乌纱帽。好在人到底是醒了过来——但就在众人满脸庆幸地擦了把额上的汗,意欲将此消息禀告给皇帝时,刚刚还坐在殿中?一动不动的人,已?然离开了此地,只有尚仪女官还留在殿外,郑重地传达口?谕。“诸卿务必要尽心医治,不容有失。”老老少少的太医从地上爬起来时,无不在小?心地揣摩着君王的意思。不是前些?时候还不许任何人求情,恨不得?将人杀之而后快吗?一眨眼,风向便变了?被无数人揣摩着心意的君王,此时已?回了临华殿,但老太医的话却始终盘旋在耳边。一个身体每况愈下?、不堪病痛折磨的人,会如此醉心权势吗?肃颜若雪、眸若星辰的青年女子站在窗边,默然望着窗外还为融化的白雪。片刻后,却忽然出声:“去请永宁郡主?。”潇潇洒洒的年轻女子很快便很快奉诏而来。她?与从前相?较,并无二致,若执意要说区别,至多也就是官仪重了几分。在新主?登基之后,这位与旧日二殿下?交情不浅的郡主?,受到的信重有增无减。如今,已?掌了户部,成为朝中?大员。她?徐徐入了内殿,向窗边沉默站着的楚灵均施了一礼。“陛下?……”“仪姐姐……”女子莞尔一笑,略有些?犹疑地抬眸望了窗边女子一眼,似乎在苦恼怎么劝君王改变称呼。但很快,她?就被楚灵均所说的话攫取了心神。“阿姐,你当初,是如何发现楚……他意图逼宫谋反的?”永宁郡主?蹙眉。楚灵均便稍稍敛了神色,但眉眼之处依稀还是能看出几分不解。“我非疑你,只是闲来回忆往事,惊觉他处事从来滴水不漏,甚至无懈可击。”“为何在筹谋多年的大事上,反而会有所疏漏?”楚令仪微怔,脸上不由得?也有了沉思之色。丹心血(七)冬日清晨里的禁中向来安静,偶有一声?鸟鸣,也很快就会湮灭在蒙蒙的雾霭中。但那丝丝缕缕的清雅馨香,却长存于宫殿之中,无声?无息地沁入人的心?脾之中,使那双始终蹙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。被圈禁在从前所居宫殿的楚载宁悄然开窗,终于确定了香气的来源,正是园中那丛鲜艳肆意的红色山茶。驻足片刻后,他提出了想出去走走的要求。自他被皇帝带回来之后,便鲜少与周围的侍女说话,也不曾有什么要求。这还是武元年二月廿四,大昭皇帝诏曰:庶人楚载宁敢悖天恩,犯上作乱,危及黎庶,伤我百姓。朕抚今追昔,深有感念,虽有不忍,又岂敢曲从私情?念伊乃皇室宗亲,加恩赐令自尽,钦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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